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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回国当晚,我被丈夫绑进-30℃冷库。

冰霜爬上睫毛时,林楚楚娇笑贴近观察窗:

“廷渊说你的眼睛最像我。”

我用最后力气在玻璃上划出血字——

“婊·子·配·狗”

重生回替身合约签订夜,我将合同甩进火盆:

“陆先生,现在像吗?”

多年后拍卖场,我旗袍染血坐镇主位。

陆廷渊砸十亿买下火盆残灰:

“求你…再像她一次…”

枪口抵住他眉心时,我轻笑扣动扳机:

“陆先生,现在像了吗?”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空气,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冰刀,疯狂地钻进温灼的鼻腔、喉咙、肺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气管和肺泡的剧痛,带出一串细碎的、带着血沫的冰碴。

-30℃。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她逐渐模糊的意识里。

她蜷缩在冷库角落,单薄的丝质睡裙早已冻成冰壳,紧贴在皮肤上,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裸露的脚趾和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睫毛上凝结着厚厚的白色冰霜,每一次微弱的眨眼,都像有砂纸在摩擦眼球。

视线开始模糊、发黑。耳边是血液即将冻结的、细微的嗡鸣。

死亡,像一张巨大而温柔的黑色绒毯,正缓缓地、不容抗拒地覆盖下来。

就在这时,冷库厚重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金属门中央,那个小小的、圆形的观察窗,突然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一张精心描画过的、带着得意和残忍笑容的脸,贴在了结满冰花的观察窗上。

林楚楚。

陆廷渊心尖上的白月光,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隔着冰冷的玻璃和厚厚的冰霜,温灼能看到她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被厚重的门阻隔得模糊不清,但那恶毒的、带着炫耀的语气,却如同毒蛇般清晰地钻入温灼即将冻僵的脑海:

“……温灼?还活着吗?”

“啧,真可怜呀……”

“不过,能成为我的替身,最后还能为我的回归‘让路’,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哦,对了,”林楚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残忍的娇笑,“廷渊让我告诉你,他最喜欢你这双眼睛了……因为,他说你的眼睛……”

她故意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温灼最后的痛苦挣扎。

“……最像我了呢!”

轰——!!!

一股比冷库低温更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温灼早已麻木的四肢百骸,狠狠扎进了她濒死的心脏!

眼睛……像她……

原来如此。

这三年来,陆廷渊每一次深情的凝视,每一次指尖流连在她眼角的温柔抚摸,每一次在她耳边低喃的“真美”……原来,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他看的,他抚摸的,他赞美的,从来都只是透过她这双眼睛,看到的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她温灼,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悲的、用完即弃的替身!

而现在,正主回来了,她这个碍眼的“赝品”,就该像垃圾一样被清理掉!在这冰冷的坟墓里,为他们的“真爱”腾地方!

极致的恨意,如同回光返照的烈焰,猛地从温灼灵魂深处炸开!那恨意如此炽热,如此暴戾,瞬间压过了死亡的冰冷和麻木!

她不能就这样死!

她不能带着这被彻底愚弄、被彻底践踏的屈辱,无声无息地冻死在这肮脏的角落!

她要让他们记住!

记住她的恨!记住他们的罪!

温灼猛地抬起头!布满冰霜的脸颊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扭曲!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早已冻得僵硬青紫、指甲断裂出血的右手!

食指的指尖,因为冻伤和用力,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她死死地盯着观察窗外,林楚楚那张写满得意和残忍笑容的脸!

然后,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将那根流着血的、冰冷的手指,狠狠地、决绝地按在了布满冰霜的观察窗玻璃上!

嗤——!

皮肉与冰霜摩擦的声音,细微却刺耳。

鲜血,温热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血,瞬间融化了冰冷的霜花,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了一道狰狞刺目的、蜿蜒向下的血痕!

温灼的手指,如同蘸着血墨的笔,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在那扇隔绝生死的玻璃上,一笔一划,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刻下四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玻璃、充满了无尽诅咒的血字:

“婊·子·配·狗”

最后一笔落下!

温灼的身体猛地一颤,最后一丝力气彻底耗尽。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冰雕,僵硬地、无声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似乎看到了观察窗外,林楚楚那张得意的笑容瞬间被惊骇、恐惧和暴怒彻底扭曲的脸!

还有……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似乎正疾步冲来……

呵……

陆廷渊,看到了吗?

我的诅咒……

用我的血……

刻在……

你们……

肮脏的……

心……

上……

……

“温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低沉悦耳的男声,带着公式化的礼貌,在温灼耳边响起。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雪松、皮革和某种昂贵香水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袭着她的感官。那气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灵魂深处瞬间炸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温灼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一种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瞬间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倾泻而下,晃得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触目所及,是奢华到极致的欧式书房。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垂坠落地,巨大的红木书桌光可鉴人,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画。空气里弥漫着上等咖啡的醇香和淡淡的书卷气。

而她,正坐在一张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里。

她的面前,是一张摊开的、印制精美的文件。文件的抬头,清晰地印着几个冰冷的大字:

《人身权益代行及形象使用许可协议》

协议下方,甲方处,龙飞凤舞地签着一个名字——陆廷渊。

乙方处,空白。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正将一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递到她的面前。手的主人,就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陆廷渊。

他穿着一件质料考究的深灰色丝绒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头发微湿,有几缕不羁地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前。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掌控一切的从容,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正平静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属于他的、还算满意的物品。

温灼的心脏,在看清眼前景象和陆廷渊那张脸的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更加疯狂、更加失控的搏动,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

这不是地狱的幻觉!

这是……陆廷渊的书房!

是……三年前,他拿出这份将她彻底物化、钉上“替身”耻辱柱的协议,逼她签字的那个夜晚!

她重生了?!

回到了……这个万劫不复的、将她推入深渊的起点?!

陆廷渊递笔的手停在半空,他微微蹙了下眉,显然对温灼此刻的失神和过于苍白的脸色感到一丝不耐。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温灼?签字。”

“签了它,你父亲欠下的三千万赌债,一笔勾销。你母亲在疗养院的费用,陆氏承担到底。”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交易,“而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

该做的?

扮演好林楚楚的替身?用她的脸,她的神态,她的眼睛,去慰藉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直到正主归来,她这个赝品就该被无情地丢弃,甚至……被清理掉?!

前世冷库中濒死的冰冷和绝望,林楚楚那恶毒的炫耀,还有玻璃上那四个用生命刻下的、淋漓的血字……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温灼的理智!

一股焚尽一切的暴戾火焰,从她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开!烧尽了所有的眩晕和不适!烧尽了那一丝重生的茫然!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陆廷渊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肩膀和愈发苍白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厌烦。他以为她是害怕,是怯懦,是对即将失去“自由”的恐惧。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走向温灼,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最后一点耐心:

“不用害怕。只要你听话,安分守己,扮演好‘她’,我不会亏待你。这张卡里有五百万,是你的零花……”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黑卡,递向温灼。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温灼肩膀的刹那——

温灼动了!

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本该如小鹿般清澈、带着温顺和怯懦的眼睛,此刻却如同地狱深渊中燃起的鬼火!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冰冷的杀机、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那眼神如此陌生,如此暴戾,瞬间刺得陆廷渊心头一悸,递卡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僵住!

在陆廷渊惊愕、探究、逐渐转为冰冷审视的目光注视下——

温灼没有去接那张象征着“恩宠”和“卖身钱”的黑卡。

她的那只沾着冷汗、微微颤抖的手,猛地伸向了面前红木茶几上那份摊开的、象征着屈辱的协议!

不是拿起笔。

是抓起那份厚厚的、印制精美的文件!

然后!

在陆廷渊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在他即将出口的、带着暴怒的呵斥声中——

温灼用尽全身力气,手臂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力量,狠狠地将那份协议,连带着他刚刚递过来的、那张暗金色的黑卡,一起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甩向书房角落里那个燃烧着温暖火焰的欧式壁炉!

哗啦——!

纸张在空中散开,如同被惊飞的白色鸟群!那张沉重的黑卡划出一道短促的金光!

噗!

散开的协议纸张,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被壁炉里跳跃的、橘红色的火焰吞没!边缘迅速卷曲、焦黑、燃起明亮的火苗!

那张暗金色的黑卡,也紧随其后,跌入炽热的火焰深处,光滑的卡面在火光中迅速扭曲变形,暗金的光泽被橘红吞没!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张,发出噼啪的轻响。象征着“替身契约”和“卖身钱”的纸张和卡片,在火焰中迅速化为蜷曲的焦黑,最终化作点点飞灰,随着热气流升腾而起!

书房里温暖如春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陆廷渊脸上的慵懒和掌控一切的从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酝酿着暴风雪,死死地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以及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的协议和黑卡!一股被彻底冒犯、被当众挑衅的暴怒瞬间攫住了他!

“温灼!”他猛地转过头,声音低沉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暴怒,“你找死?!”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迫人的威压,猛地逼近温灼!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就要狠狠扼住她的脖颈!他要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毁掉他“恩赐”的女人!

然而,温灼在他逼近的瞬间,不退反进!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因为激动和恨意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她甚至微微扬起下巴,主动迎上陆廷渊那双燃着怒火、如同野兽般凶戾的眼睛!

壁炉的火光在她身后跳跃,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昂贵的地毯上,如同一柄出鞘的、燃烧的利剑!

“找死?”温灼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个来自地狱深渊的、淬着剧毒的嘲讽。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陆廷渊暴怒的神经上:

“陆先生,您误会了。”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入陆廷渊的眼底深处,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嘲弄。

然后,她微微歪了歪头,那张苍白却异常美丽的脸庞,在壁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妖异。

她的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如同诅咒般的问题:

“我只是想问问您……”

温灼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壁炉里那堆正在化为灰烬的协议残骸,又缓缓移回陆廷渊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嘴角的弧度加深,充满了无尽的恶意和挑衅:

“……现在,还像吗?”

轰——!!!

陆廷渊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怒、震惊、被彻底看穿的羞耻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像”?!

她知道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用这种语气质问他?!毁掉他给予的“恩赐”,还如此嚣张地挑衅?!

“你——!”陆廷渊目眦欲裂,所有的理智被这赤裸裸的挑衅彻底烧毁!他扬起手,带着凌厉的风声和足以致命的力道,狠狠地朝着温灼那张写满嘲讽的脸上扇去!他要打碎她这该死的冷静!让她知道背叛他的代价!

然而!

就在那只带着千钧之力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温灼脸颊的瞬间——

温灼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不是躲闪,而是进攻!

她的右手如同灵蛇般探出,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抓住了陆廷渊那只即将落下的手腕!

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指尖,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他的腕骨!力道之大,让陆廷渊都感到一阵剧痛和错愕!

与此同时!

温灼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抬起!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样东西——是刚才茶几上,用来切雪茄的、锋利无比的银质雪茄剪!

那冰冷的、闪着寒光的刃口,在壁炉火光的跳跃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芒!

在陆廷渊骤然收缩、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瞳孔注视下!

温灼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妖异的、疯狂而决绝的笑容!

她没有丝毫犹豫!

左手握着那锋利的雪茄剪,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朝着自己的左眼剜去!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利物刺入血肉的闷响!

鲜血!

温热的、刺目的、如同红宝石般的鲜血,瞬间从她左眼下方、紧贴着下眼睑的位置喷涌而出!

鲜血顺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蜿蜒而下,如同一条狰狞的血色泪痕!有几滴甚至溅落在了陆廷渊那件昂贵的深灰色丝绒睡袍上,晕开深色的、如同罪证般的斑点!

剧痛瞬间席卷了温灼的神经!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扩大,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美丽和毁灭感!

她死死抓着陆廷渊的手腕,阻止了他任何可能的动作。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陆廷渊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了极致震惊、恐惧和……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世界崩塌般的茫然的脸上!

温灼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嘲弄,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陆廷渊的耳膜上:

“陆先生……”

她微微喘息着,任由鲜血染红半边脸颊,那只被鲜血浸染的左眼,透过淋漓的血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直视着陆廷渊剧烈收缩的瞳孔。

“……现在,像了吗?”

死寂!

书房里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温灼因为剧痛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陆廷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那只被温灼死死扣住的手腕,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温灼左眼下方那个狰狞的、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盯着那蜿蜒而下的、刺目的血痕,盯着她那只透过血色、冰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像吗?

像林楚楚吗?

不……

一点也不像了。

那双他曾经以为像极了林楚楚的、清澈温顺的眼睛,此刻被鲜血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恨意彻底浸染!那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毁灭气息,是林楚楚那双只会装柔弱、扮无辜的眼睛里,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一股灭顶的、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陆廷渊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温灼脸上那疯狂而决绝的笑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嘲弄,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个女人……她疯了!

她是真的想毁掉这双“像”林楚楚的眼睛!她是真的……恨他入骨!

温灼看着陆廷渊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恐惧,心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她猛地松开扣着他手腕的手,任由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强撑着,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随意地在昂贵的真皮沙发扶手上抹了一把,留下一个刺目的血手印。

她看也没看陆廷渊,踉跄着转身,朝着书房门口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左眼下方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滴落在地毯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温灼!你去哪?!”陆廷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和……一丝莫名的恐慌。

温灼的脚步顿在门口。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妖异而冰冷。

“陆廷渊,”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如同诅咒,“记住今天。记住我的血。”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这双眼睛的‘像’……我剜掉了。”

“下次……”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你再敢说哪里‘像’,我就剜掉哪里。”

“说到做到。”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消失在了门外昏暗的走廊里。

留下陆廷渊一个人,站在奢华的书房中央,面对着壁炉里跳跃的、吞噬了协议和黑卡的火焰,面对着沙发上那个刺目的血手印,面对着地毯上蜿蜒的血迹……

还有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属于温灼的血腥味。

他僵立着,如同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石像。壁炉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温灼最后那句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荡。

“……剜掉哪里……”

“……说到做到……”

陆廷渊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刚才差点扼住温灼脖颈、又被她死死扣住手腕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冷的触感,以及……那淋漓的、温热的鲜血。

他低头,看着睡袍上那几滴刺目的、如同烙印般的血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冰冷坚硬的心脏。

五年后。

苏富比香港秋拍,夜场。

空气里浮动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馥郁,以及一种属于顶级财富圈层特有的、无声的硝烟味。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拍卖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名流云集。低声的交谈,矜持的举牌,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今晚的压轴拍品,是一件从未公开露面的、据传是文艺复兴时期某位巨匠遗失的绝世画作。整个会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顶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拍卖台上。

然而,在二楼的VIP包厢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包厢三面是单向玻璃,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拍卖场,外面却无法窥视分毫。巨大的真皮沙发,冰桶里镇着年份极佳的香槟。

温灼斜倚在沙发深处。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丝绒旗袍,剪裁极尽贴合,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脸上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眉眼间那份历经淬炼后的凌厉和冰冷。尤其是左眼下方,一道极细、却异常清晰的浅粉色疤痕,如同点睛之笔,为她原本就极盛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她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目光透过单向玻璃,淡漠地扫视着下方喧嚣的拍卖场,如同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包厢的门被无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快步走进,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温董,‘灰烬’确认在今晚的特别环节上拍。序列号S-07。”

温灼把玩香烟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缓缓抬起眼睫,墨绿色的旗袍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左眼下的疤痕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男人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另外……陆廷渊,他来了。在楼下A区前排。”

温灼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早已预料到的、带着血腥味的嘲弄。

“终于……等不及了。”她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左眼下那道浅粉色的疤痕。

与此同时,楼下拍卖场。

A区最前排中央位置。

陆廷渊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疲惫。曾经那双掌控一切、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焦灼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拍卖台上那件引起轰动的绝世画作,而是死死地盯着拍卖手册上,即将开始的“特别历史文献及私人藏品”环节的序列号——S-07。

那下面,只有一行极其简短的描述:“民国三十七年,鎏金火盆残骸(含部分未燃尽纸质残留物),来源:私人珍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那印刷精美的纸张捏碎。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五年了。

他找了她五年。

那个如同鬼魅般消失、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道剜心刻骨伤疤的女人。那个用最惨烈的方式,将他精心构建的“替身”谎言撕得粉碎的女人。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翻遍了世界的角落,却杳无音信。直到三个月前,一条隐秘的消息传入他耳中——苏富比香港秋拍,将出现一件与他当年书房有关的“特殊物品”。

一个……烧毁的火盆残骸。

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是她!一定是她放出来的!

那里面……那里面一定有当年那份协议……或者……那张卡的残骸!

那是唯一能证明他与她之间那肮脏交易的东西!也是唯一能让他找到她线索的东西!

他必须得到它!不惜一切代价!

拍卖台上,那幅绝世画作最终以创纪录的天价落槌。场内掌声雷动。短暂的休息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今晚的特别环节。我们将呈现一件……非常独特的拍品。它的价值,或许不在于材质本身,而在于它所承载的……一段尘封的、耐人寻味的故事。”

聚光灯打向礼仪小姐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覆盖着深红色的天鹅绒。

拍卖师小心翼翼地揭开绒布——

哗!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混杂着惊讶和失望的议论声。

托盘里,根本不是什么璀璨的珠宝或珍贵的古董。

只有几块扭曲变形、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黯淡无光的金属残片!像是从某个破旧火盆上拆下来的。残片之间,散落着一些焦黑的、细碎的、如同纸灰般的物质。

看起来……就像一堆垃圾。

“各位,请勿被表象迷惑。”拍卖师的声音带着蛊惑,“此乃编号S-07拍品:‘烬余之证’。据委托人描述,这些残骸,来源于一个特殊的鎏金火盆,它曾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见证了一份重要契约的焚毁……”

拍卖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场。

二楼的VIP包厢内。

温灼缓缓坐直了身体。她看着托盘里那堆毫不起眼的“垃圾”,看着拍卖师那故作神秘的表情,嘴角的冷笑愈发深刻。

楼下的陆廷渊,在听到“五年前”、“契约焚毁”这几个字的瞬间,身体猛地绷紧!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住了托盘!

“……起拍价,”拍卖师环视全场,微微一笑,“一港元。”

轰!

场内再次哗然!一港元?!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千万!”一个前排的富商似乎觉得有趣,率先举牌。

“一千五百万!”

“两千万!”

……

价格被几个凑热闹的富豪迅速抬了上去,但更多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毕竟,为一堆垃圾花几千万,实在荒谬。

当价格被叫到五千万时,竞价的声音明显稀落下来。

拍卖师环视全场:“五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五千万第一次……”

“一亿。”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整个会场瞬间一静!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A区前排中央,那个一直沉默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英俊男人,陆廷渊。

他举着手中的号牌,面无表情,眼神却死死锁定着拍卖台上的托盘,仿佛那堆“垃圾”是他失散多年的至宝。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狂喜:“A区18号!陆廷渊先生!一亿!还有没有更高的?一亿第一次……”

“两亿。”

一个清冷、平静、如同玉石撞击般悦耳的女声,突然从二楼VIP包厢的扩音器中传出,清晰地响彻整个拍卖大厅!

嗡——!

全场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猛地投向二楼那排神秘的单向玻璃包厢!

谁?!

竟然敢直接翻倍?!还从二楼的顶级包厢叫价?!这分明是在打陆廷渊的脸!

陆廷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向二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虽然隔着扩音器,带着一丝电流的质感,但那独特的、冰冷的韵味……

一个让他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名字,瞬间冲上他的喉咙!

温灼?!

是她?!一定是她!

陆廷渊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近乎狂喜的激动!他终于……找到她了!

“三亿!”陆廷渊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再次举牌,眼神死死地盯着二楼包厢,充满了势在必得的疯狂!

“五亿。”二楼包厢的女声,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报出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六亿!”陆廷渊额角青筋暴跳。

“八亿。”二楼的声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十亿!!!”陆廷渊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二楼,“我出十亿!买这堆灰烬!”

这个数字,如同核弹般在会场炸开!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天价惊得目瞪口呆!十亿?!买一堆火盆残骸和纸灰?!陆廷渊疯了吗?!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十亿!A区18号陆廷渊先生出价十亿!还有没有更高的?十亿第一次……十亿第二次……”

二楼包厢内。

温灼看着楼下陆廷渊那因为激动和疯狂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死死盯着自己包厢方向、充满了病态渴望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刺骨、带着无尽嘲弄的弧度。

她对着包厢内的麦克风,轻轻地、清晰地开口。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死寂的拍卖大厅:

“陆先生真是……慷慨。”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既然你如此执着于这份‘灰烬’……”

温灼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就……归你了。”

拍卖师如梦初醒,激动地落槌:“十亿!成交!恭喜陆廷渊先生!”

落槌声如同丧钟。

陆廷渊却仿佛没听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二楼。他赢了!他得到了!他终于找到了她的线索!

礼仪小姐捧着那个装着“十亿灰烬”的托盘,在保安的护送下,走向陆廷渊。

陆廷渊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托盘,仿佛那里面不是垃圾,而是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

二楼包厢的单向玻璃幕墙,突然从中间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

整个拍卖大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包厢中央,一个穿着墨绿色丝绒旗袍、身姿窈窕、气场强大的女人,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敞开的玻璃幕墙前。

灯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脸。

绝美的容颜,冰冷的气质,左眼下方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如同最醒目的徽章!

“温……温灼?!”台下有人认出了她,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陆廷渊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捧着那个刚刚递到他手中的、装着“价值十亿灰烬”的托盘,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越喧嚣的人群,穿越令人窒息的距离,终于……毫无阻碍地、清晰地……撞上了温灼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

五年!

整整五年!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温顺怯懦的替身,不再是那个浑身是血、眼神疯狂的复仇者。

此刻的她,高高在上,如同女王般俯瞰众生。墨绿色的旗袍衬得她肌肤胜雪,左眼下的疤痕非但不损其美,反而增添了一种致命的、危险的吸引力。她的眼神,平静,深邃,如同寒潭古井,里面翻涌着陆廷渊看不懂的、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冰冷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渴望、悔恨和巨大恐慌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将陆廷渊淹没!

他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却只装着垃圾的托盘,像个可笑的傻子。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望着二楼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温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狂喜、渴望、挣扎和那丝卑微的乞求。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然后,在陆廷渊骤然放大的瞳孔注视下,在无数震惊的目光聚焦中——

温灼微微抬起右手。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却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银色手枪!枪口,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她没有丝毫犹豫!

手臂平举,枪口稳稳地、精准无比地,对准了楼下那个捧着“十亿灰烬”、如同小丑般僵立着的陆廷渊的眉心!

整个拍卖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电影情节般的转折惊得魂飞魄散!

陆廷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口,看着温灼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想逃,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想喊,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温灼的手指,轻轻搭上了冰冷的扳机。

她的红唇轻启,声音透过死寂的空气,清晰地、带着一丝恶魔低语般的温柔和嘲弄,传入陆廷渊的耳中,也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陆先生……”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看着陆廷渊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嘴角的弧度加深,充满了毁灭的美感。

然后,她轻轻地、清晰地,问出了那个在冷库中用血刻下的、在火盆前用伤疤质问的、此刻将用子弹终结的问题:

“……现在,像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温灼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决绝地——

扣了下去!

砰——!!!

更新时间:2025-07-07 08: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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