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我终于穿越了,这是我打小的执念。

每次我发烧醒来,没睁开眼我就会问,这是贞观年间还是庆历年间?

每次都挨我妈一大巴掌。

但这次我真穿越了。

在一顶花轿里。

花轿在悬崖上。

1

穿越前我还在跟甲方爸爸探讨第32版修改稿。

甲方爸爸依旧很固执的在微信里面发着摇头的表情。

我修改稿的文件夹名是”这版不过我就去死”。

然后被拒。

我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下一秒,我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

怎的,把自己扇脑梗啦?

我看着面前的显示屏左右摇晃起来,心道不好,这是传说中的耳石症还是美尼尔斯?

2

恶心想吐不敢睁眼,睁眼更想吐。

直到一股风吹到我脸上,感觉脸上还有什么凉凉的布绕来绕去。

耳边传来吱吱嘎嘎木头的响声。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红。

一把扯下头上的布,正要大叫”谁把枕巾搭我头上了”,就原地石化了。

我在一顶红色轿子里,轿子在山顶摇晃着。

门帘早就不见了,看着轿子外面的景物一高一低的摇来摇去,我终于唱出了海豚音。

这真是要我去死吗?在刚穿越不到一分钟的时候……

3

轿子忽地腾空而起,我一阵欣喜。

这么好命吗,穿越遇到大帅比?

我撩开窗帘向后去看超级帅哥。

然后再次石化。

大概是铁塔成精吧,一个铁塔似的壮汉双手提起了轿子,原地转圈,硬生生把我和轿子拉了回来。

没瞅清楚他的长相,只看见他放大的鼻孔几乎能塞进鹌鹑蛋,几根粗壮的鼻毛迎风招展,活像是亚马逊丛林里的藤蔓成了精。

4

我以为我的意中人会踩着七色祥云来接我。

我猜着了这开头,没猜到这结局。

轿子重重落地,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当我捂着摔成十八瓣儿的屁股从轿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正聊得热闹。

“用这个麻袋,结实。”

“这麻袋昨天装过猪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肉。”

“别啊,人家穿挺干净的。”

“你是土匪那么讲究干啥?”

“唉,别吵,没死,爬出来了。”

5

我看看面前那只气味可疑的麻袋(这猪昨天拉了不少吧……),又看看面前高高矮矮的一行人和几辆破马车。

从他们打扮看来,唐?宋?元?

我正要开口,离我最近的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二岁的小孩儿说话了,”虎哥,看起来长一般啊,还带回去不?”

什么?长一般?

我揉一下太阳穴,心里说别理他,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好看吗?

不过以我现在匍匐在地的状态,要真是美若天仙也精致不到哪里去。

果然穿越的女人都命比黄连。

6

给你们想穿越想疯了的女人们提个醒,马车坐起来老不舒服了。

没有减震,我感觉轮子每滚一圈,我的脑花儿就更散一点。

心里有一种”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来古代搭马车”的冤屈。

而且不知道他们马车里那一堆货物是什么,反正隐隐约约的一股臭干子味儿。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坐旁边的小孩儿。

“叫榛哥。”小孩儿挺老气的。

“榛哥……”我垮着脸,喊就喊吧,喊死了又不要我埋。

7

几间旧木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脑子里响起了《好汉歌》。

这山寨,还真他喵的够山寨……

山寨不应该是梁山水泊那样么,城门楼子一样的大门呢?聚义厅呢?空地上一排排的武器架呢?

他们把货堆进了一间屋子,然后把我也堆了进去……

嗯?我和货在一起?

我瞪大眼,”不是,榛哥,我难道不是抢来的压寨夫人?”

土匪们愣住,然后同时爆笑出声。

小孩儿阿榛笑得最猛,捶着大腿眼泪都出来了。

像铁塔一样的虎哥举手示意安静,然后说,”大姐,你长这样还想压寨?”

我长哪样啊?

我这身体到底什么样啊?

8

还是被扔进了仓库。

说是仓库,也就是一间大房子,那些货物都丢地上堆放着。

一股发霉的味道。

同时被扔进来的,还有一面旧铜镜。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拿个镜子照照”吧。

还好不是”撒泡尿照照”……

我凑近去看。

然后呆住。

虽然不够清晰,但是我好歹认识自己的脸吧!

我没有穿到谁身上,我整个人过来了!!!

我赶忙在身上摸索着,发现我身上穿的大红喜袍有个暗兜,里面居然是一个小本儿。

我简直要跳起来,这是我的小抄啊!我居然带着它过来了!

9

入夜了。

这仓库漏风,夜晚的山风顺着门缝墙缝往屋里钻。

虽然没瑟瑟发抖,但还是让人不舒服。

我在货物里面翻找了一下,没看到衣物什么的(他们不抢衣物的吗?),倒是翻到一大堆——硝石、硫磺?

隔壁传来”嚓嚓嚓”磨刀的声音。

我叹气,作为史上最衰的穿越女,我这是要被宰了吗?

现实的我确实长得一般,但就是被宰掉的理由吗?

10

当房门被闹哄哄的踹开时,我几乎是立刻摆出了防卫姿态——手抱头蜷成一团,并且开口大喊,”别杀我,我会很多东西,净化水、析盐、制冰、造火药……”

空气凝结了。

我缓缓抬头,虎哥的刀就停在我头顶,上面还有……菜叶渣渣?

阿榛从铁塔后面探出头,”虎哥,她说会搞冰呢!”

“……真的?”虎哥放下刀。

我点头,心道这年头,读个普高学好化学是真有用,至少穿越的时候不会手足无措。

11

我把小冰块从土陶碗里倒出来的时候。

土匪们都傻眼了。

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灶王爷的亲闺女。

虎哥犹豫着拿起一块冰放进嘴里。

瞬间瞳孔就地震了。

“你的冰块……这他娘的是仙术吧!”他大喊。

“真好吃!”阿榛嚼得嘎嘣脆。

虎哥嗦得满手都是水,还舔手,”老子第一次夏天吃冰!”

正当大家都快乐的享受冰块时,突然一个妇人从外面冲进来。

“阿虎,不好了,娘不行了!”

得,食神的人设还没立住,又要当赤脚医生了。

12

在我的坚持加威逼利诱下,阿榛同意带我去了阿虎的家。

一进门我立刻有种窒息的感觉。

一个老妇盖了三床棉被躺在床上闭着眼,脸通红。

“老子去绑一个太医回来……”虎哥急吼吼的抄起门后的栓门棍。

“你当打猎呢,随随便便太医满地跑?”我拦住了他。

“五月天盖这么多?炼丹呢你们?”伸手摸了摸老妇人的额头——烫手得很,还湿乎乎的——不是汗就打死我。

“把刚才冰端过来!”我使劲掀开厚被子。

13

我把男人们赶出去,和虎哥娘子一起给老太太换了干爽的衣服,又用冰不停擦着额头和手心降温。

“前两天他们拿了腊肉上山说打牙祭,阿虎宠着他娘,让她吃了十八串烤肉……”虎哥娘子搓着衣角。

“这几十岁了炫这么多肉,搁谁也受不了啊——”我嘀咕着。

“什么是炫……”虎哥娘子显然没听懂。

“有山楂吗,去熬水。”我也懒得和她解释。

我看她从屋角什么箱子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纸包,立马觉得不妥。

“给我,我来吧,水在哪儿?”

14

这水也太脏了。

我叹气,扒下了自己喜服里面的细麻内衬,又垒了很多层的小石块,搭建一个简单的滤水装置。

阿榛被叫来帮忙,他虽然不悦,但是看在甜冰的份上,没有拒绝。

看到那碗清澈的水时,他再次瞪大了眼。

“你在变戏法?!”阿榛惊呼。

“缸子还是盖一下吧,都有虫子掉进去了。”我翻白眼。

烧水,熬药。

期间空闲的时候给小孩儿和虎哥两口子普及卫生知识……

当夜山寨就贴出了《严禁饮用未过滤山泉水》和《严禁随地大小便》的告示。

15

这一觉睡到傍晚。

没有睡在仓库。

虎哥把自家隔壁一间房子收拾出来让我住。

就算暂时不能压寨,但是好歹保住命了。

我从硌着我脖子的枕头下面,翻出了一包发霉的柿饼。

还有一张纸条:祝梁姐姐长命百岁,落款阿榛。

写得鬼画桃符,看得我眼皮抽筋。

不过,梁姐姐是谁?

16

虎哥的娘慢慢好起来。

拉了两次,说好多了。

我告诉她,以后晚上可不敢再吃那么多肥肉了。

虎哥的娘恋恋不舍的说,“好久没吃那么肥的肉了,馋。”

我看着这一片破旧的房子,说,“他们究竟抢了什么回来,怎么这么穷?”

“丫头,大户人家也有很多护院,哪有那么好抢……”虎哥娘叹气。

“仓库那些货拿去卖了吧!”我说。

“……”虎哥娘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小声点,丫头,那是大当家要的硝石什么的,大当家没说话,谁敢动?”

硝石!这么劲爆的东西?!

“大当家呢?”我想着上山也好几天了,没见有大领导啊,都是虎哥在安排。

“有小一年没上来了……”虎哥娘摇摇头。

17

得自救。

我告诉他。

铁塔虎瞪大铜铃眼看着我。

“我们遭遇什么了?救谁?”

“救大家!你看不到大家穷得叮当响!”我也瞪他。

“你别瞪眼,瞪眼像个恶鬼。”阿榛提醒我。

我有那么丑吗?

“梁小姐……”只有虎哥娘子尊敬的喊我,但是为什么总喊我梁小姐?

“谁是梁小姐?”我狐疑。

“你坐在梁扒皮送亲的轿子里,不是梁小姐?”阿榛撇嘴。

我告诉虎哥,抢劫不如收养路费,我们还可以拿钱先把路修修好。

“要致富先修路,没准儿以后官府会给我们颁锦旗。”

口沫横飞口若悬河,说的都是我。

18

虎哥说,先信你,不灵的话,杀了你。

然后拿着我写的《太平山劫道指南》下山去开工了。

这山居然叫太平山……

我指挥着阿榛带着几个半大毛头林子里去采蘑菇。

初夏,蘑菇生长得快。

之前他们都是要吃了才去采,没想过要晒干留起来。

我让他们趁着夏天多采多晒,储存起来等到冬天拿去卖。

剩下的老弱病残都跟着我重新改建库房。

虎哥娘子说,梁小姐,你真是能干,那个要娶你的男人好福气啊。

19

过了两天,虎哥他们回来了,神采奕奕的。

“梁小姐,你真是神了,你咋知道有贪官会偷偷从林子里过?”

他们这次劫到了运送赃款回乡的贪官,发了一大笔财——哦不,收了很多养路费。

我能告诉他是我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告诉我的吗?

于是我只淡淡的说,“运气。”

不过以我这十几年看穿越文学的经验来说,穿越人是自带光环的。

我拿着我才写好的《土匪窝第一个五年计划》,站在坝子里给一群文盲开早会。

“不要抢清官,不要抢穷人!”我一再强调,“不过遇到这些人,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山货卖给他们,或者邀请他们上山旅游!”

“山上没什么好玩的啊!”有文盲举手。

“我不是叫人在修吗——农庄、养马场!”我白他一眼。

“哦,梁小姐的意思是让客人来种田劈柴喂马,还付给我们银子?”虎哥娘子懂了。

果然,女人比男人适合赚钱。

“哦,这样啊……”阿榛恍然大悟,“那冥宿是给鬼住的吗?”

“那是民宿!也就是……客栈!”我说,“我还要开酒楼,做山货给他们吃!”

“梁小姐,酒楼山下多了,谁会来这里吃!”又一个文盲举手。

“山下酒楼开在悬崖上吗?能看到全镇风景吗?能吃到现抓的野鸡吗?”

土匪们站坝子里迎着山风思索了良久。

看来要长脑子了。

20

端午那天,太平山上“听风山宴”大酒楼开业了。

我提前几天就叫人下山发传单了,还有优惠券。

开业那天上山还包接送。

免费吃喝的官差衙役们吃得满嘴冒油。

开业半月后,我们赚得盆满钵满。

虎哥抱着银锭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梁小姐,你真是财神转世!”

21

一天傍晚,当我正给土匪们培训微笑服务标准时,门外突然传来轮子碾过地上树叶的声响。

彼时我张嘴衔着根筷子,给他们示范八颗牙齿的“海底捞”微笑。

抬头的瞬间,我的呼吸几乎骤停。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病娇美学”——苍白的皮肤缠着紫青色发带,眼尾朱砂痣艳得滴血,一身白袍让他看起来更是柔弱不堪。

他披着一身斜阳滑进来,手里拿着我鬼画桃符的账本和《五年计划》——这东西不该在他们大当家那里吗?

“梁小姐是要把我这些土匪兄弟……变成景区导游?”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计划书,上面粗黑的大字写着“听风楼附近景区规划”——他喵的,这手也太好看了吧。

我这个手控吞了一下口水。

“上次私自用了我的硝石,还把石灰铺在了地上防潮。”他嘴角勾起销魂的媚笑,“把账结一下吧。”

22

好吧,我接受这个残疾玉指美男是土匪大当家的事实。

此时,那个叫做燕十三的男人,病歪歪的靠在轮椅上拨算盘。

有风有树有花有阳光,但是这一切不该有算盘。

“硝石价值二百两,石灰一百两……”他的纤纤玉指行云流水的拨着算盘上的黑色珠子,像是在弹钢琴,乐谱是厚厚的账本。

“啪!”我把一份新写的《太平山一日游住宿饮食成本核算表》拍在他桌上,“就说要不要搞钱!”

“要。”他用两只手指捻起我的表格看了一眼,“这成本高了吧,你这捞钱的段位可比户部尚书高啊……”

“开玩笑,我不要工钱的啊?动脑子不死脑细胞啊?”我抖抖身上虎哥娘子的旧衣服,“这身衣服还是别人的,我不做件新衣服啊?这叫知识付费!”

他忽然倾身逼近,衣服上的药香扑面而来:“你没领工钱?阿榛都有工钱。”

“你太平山上的花名册里有我吗?虎哥说没有我名字不能发钱,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上山?”

“这个简单。”他玉雕似的手指划过我手背,“封你做个二当家好了——但是,得按我的规矩来。”

23

我看着我的卖身契发呆。

上面虽然写明了我分成的比例,但是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为何策划监工成本核算都是我,最后我只有49%的股份。

这燕十三几百年后投胎的是周扒皮吧……

而且,上面写的我的名字居然是“林雁”。

而我真的就叫林雁。

他怎么知道的?!

“怎么,哪里不合意了?”燕十三好整以暇的单手托腮,一双吊梢眉搭配着含情眼上下打量我。

“这怎么是林雁?”我指着名字问。

“我觉得好听,以后你就是林雁。”他端起冒着茉莉香气的清茶轻啜一口,典雅得像个贵公子——哪里像个土匪头子了?

“我是梁飞雪——”我最后挣扎着。

“得了吧,骗他们两天算了,跟我装什么?”燕十三鼻子里挤出轻笑。

“梁老财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他女儿梁飞雪是真漂亮,去年还选上了中州府的花魁。”燕十三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我,“肤不够白,貌不够美,身材也不够婀娜多姿……”

“那你不戳穿我,要不干脆杀了我!”我真是受不了这张毒嘴,还不如让我死了穿回去呢!

“可我却偏偏喜欢……”他哼哼唧唧的拖长了声音,手中折扇托起我的下巴。

喜欢——我?我不由得红了脸。

“……这副脑子。”燕十三一口大气出完。

你他喵的,说话不要大喘气!

24

山上新修了学堂。

先生是抢来的穷书生,没钱进京赶考。

虎哥说,“来太平山教兄弟们认字,一年后送你去赶考。”

书生方沧爽快的答应了,他穷得饭都吃不起了,便把自己写的那些酸不溜秋的诗集硬送给了我们。

我路过教室的时候,方沧大文豪正痛哭流涕,“请你们‘床前明月光’不要再接‘李白睡的香’……”

我正要插嘴,身后滑过幽灵轮椅男,“至少他们还记住了李白。”

25

听风楼也来了新大厨。

退休的御厨寇元启告老还乡,走到山下突发恶疾,阿榛和其他几个采蘑菇的小菇凉捡到抬了回来,被新上山的大夫治好了。

从此穷土匪们也能吃上低配版的佛跳墙。

阿榛说,“这可比祭祖的烧鸡好吃多了!”

当然我们的新大夫康维也是才抢上山来的,身上分文没有,我们还给他还了地主家的欠债。

26

自从实施了我规定的《文明打劫》,山上山下和气一团,好多失业的穷人还主动送上门来要求到山寨来打工。

一些坏事干多了的地主老财,怕半夜被人惦记,也不时的缴纳保护费过来。

虎哥摸着新发的员工制服,眼眶通红:”老子砍了半辈子人,现在居然能坐着收‘景区管理费’,这他娘的比抢劫还赚!”

我说我们已经成功的从土匪升级到了黑社会。

虎哥问,“黑社会是什么?”

我说,“是很高级的土匪。”

此话传到燕十三耳朵里,彼时瘫痪病娇正歪在轮椅上闻满院的桂花香。

“听雁姐的,雁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在秋日暖烘烘的阳光里闭上眼晒太阳,一双长睫毛忽闪忽闪比花魁还漂亮,“看来不久后,雁姐就可以收编朝廷了呢……”

27

但最终还是有不满意的把我们告了。

当然告的不是听风楼,而是土匪窝。

山下分成了两派。

被劫过道的,说严惩山上土匪。

没被劫过的,说山上只有听风楼和太平山旅游景点。

县令为了难,而且一打听,居然谁都没见过土匪们的真容。

只知道一个领头的,叫燕姐。

不是我写错字,山下的缉拿告示就这样写的。

28

燕十三摇着他的破轮椅过来核算这个月KPI的时候,我正在饭桌边教阿榛“鸡兔同笼”的第十三种解法。

“山下捉拿你的悬赏,已经涨到一千两银了。”他打断了我的口若悬河,解救了可怜的阿榛。

欣赏着他一双美手慢吞吞的展开了我的悬赏通告,我指着“燕姐”两个字说,“你怎知是我?”

“定是口传,不知道是哪个燕。”他挑一下眉头。

“你怎知不是说你?”我白眼翻上了额头。

那“燕姐”也翻了个白眼,仪容倒是比我好看一万倍,“燕姐,定然是女人,我不是。”

“长这么好看,谁知道是不是?”我把悬赏令搓成了纸团。

“要不验个货?”好看的俊脸突然凑拢我耳边低声说。

阿榛尖叫一声跑出去了。

切,小孩儿!我都没跑他跑个什么劲儿?!

29

晨雾未散的时候,轮椅碾着枫叶出现在我屋外。

我用粗盐漱着口,阿榛在旁边模仿,吞了好几口盐水。

“起得真晚。”燕十三好整以暇的瘫在椅背上,看着我飞速的洗漱打扮。

“大当家这是要学文人雅客踏秋?”我看着他打开轮椅暗格,一壶清茶,两盏白瓷杯,三块裹着油纸的桂花糕。

“二当家赏脸吗?”他托着腮看我梳头——“这马尾真难看!”

“这叫高颅顶,你懂个屁!这脸赏不了一点儿!”我哪里会梳古代那些发髻,只好每次都绑个高马尾。一来二去的,倒成了山寨里大姐小娘子们模仿的发型。

他对我的粗鄙语言都习以为常了,手指间绕着我的红头绳,“不参加团建者,扣半月绩效。”

30

我啃着肉包子在枫林间蹦跶。

燕十三道,“你别在我面前左右晃荡还叼着个包子,活像是打猎归来的狗。”

我没理他,一路捡着松果和蘑菇。

他施施然的用金线把蘑菇穿成一长串。

朝阳透过树林层层叠叠的洒下来,我举起一片通红的叶子,“像不像火蝴蝶?”

“像我慢慢倾慕于你的心……”病娇男要死不活的瘫在椅背,腿上还搭了条薄毯,肤白貌美,一身月白衫子,上面绣着铜钱形状的花纹。

31

我很好奇我这种大众脸,病娇究竟看上了哪一点。

燕十三拉开轮椅暗格煮着茶,我在枫树下铺好了野餐布。

“哪一点都不好看,眼不够大,鼻不够挺。”他玉雕一样的手指冲洗着茶杯,眼看我要拿瓜子扔他,接着道,“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入了我的眼。”

“闭嘴吃三明治吧。”塞他嘴里的馒头,里面夹了腊肉香肠和——麻辣萝卜干。

他被辣的眼尾泛红,朱砂痣娇艳欲滴。

“二当家谋杀手段当真别致啊。”他吸着冷空气叹息。

32

“赌一吊钱,我能摘到最高那片枫叶。”我指着枫树。

充饱喝足,总得找点余兴节目。

“赌十吊。”钱串子出走半日,眼神终于发亮——用他平日的话说,不赚钱就等于亏钱。这半日闲逛,也是亏死他了。

“十吊就十吊。”我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立刻卷起袖子就往树上爬。

“……我若先拿到,你今晚替我搓背……”他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

呸!

我正想反击,却见身旁银光闪过,那片红叶乖乖的落下来。

“背后搞小动作,卑鄙……”我不服气的伸手去截胡,红叶擦过我的手指尖。

我满脑子都是那十吊钱,竟然不自觉的松开另一只攀着树枝的手,整个人去抢那片红叶。

呀!

我都来不及叫出声,便砸下来。

最后看见的,是他连人带轮椅腾空而起。

33

预期的疼痛没感受到。

熟悉的清冽松香倒是灌了一鼻子。

轮椅翻到,我俩落在了厚厚的枫叶堆里。

“重得像猪……”燕十三闷哼一声,伸手护住了我的后脑勺。

“这么高也不痛诶……”我惊奇的开口。

“有肉垫当然舒服。”他哼着,看着我放在他胸口的手,“你在摸什么?”

我趴在他胸口数心跳,美男豆腐果然好吃。

“你心跳很快哩!”我看向他长长睫毛下隐忍的眼眸。

“滚下去,我要被压闭气了!”燕十三用手指捻开我不安分的手,“轮椅三百两,暗器一两,肉垫费一千两……”

“暗器?什么暗器要一两?”我瞪着奸商狞笑的脸。

“那就是一两……银子。”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明晃晃的银锭子。

靠!真用银子砸啊。

34

“你这一身排骨硌着我了。”我嫌弃的撑起身子想爬起来,结果手摸到他腰间一个硬硬的东西。

想也没想,直接给他掏出来。

燕十三没料到我手这么快,起身的时候还掏他腰带。

一块旧兮兮的玉佩,还缺了一角,在日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我贱嗖嗖的笑,“哪个小娘子给你的定情信物?”

他俊脸居然一红,没说话。

有诈。

我仔细看着玉佩,吊坠托的地方是银制的,翻到另一面,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LY”……

“这是谁?”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柳云?梁樱?廖玉……”

每说一个名字,他脸黑一分。

山风吹起我散乱的发丝,玉佩竟然在我掌心微微发烫。

“你,你先给我滚下去!”燕十三凶巴巴的从我手里抢走玉佩。

我一惊,这才发觉,我倒是没趴在他胸上。

我正骑在病娇男的腰上……

“雁姐,你、你居然骑着打大当家……”远处传来阿榛的惊呼。

35

秋雨砸在窗棂上,滴滴答答怪好听的。

我一边用茶杯暖手,一边拨打着算盘。

浑身湿透像头熊一样的虎哥,撞开了账房的门。

“大当家、浴桶……冒泡……”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提着算盘就往温泉浴池冲。

推门瞬间热气几乎要把我闷晕。

燕十三苍白的身子挂在浴桶边上,黑发像水草般散开。

“你他娘的天天泡澡,腿脚不好自己不知道啊!”我拉着他冰凉的胳膊,心跳得突突的。

虎哥和阿榛要过来帮忙,被我吼开,“你不喊康大夫跑来叫我?!”

“康、康……”虎哥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拿我的医药箱,阿榛去杀只鸡取鸡血来!”这群老六先支开算了。

“康大夫下山休假了……”阿榛一边往回跑一边说。

36

跨坐在他腰腹上按压时,我觉得我的手都在发抖。

我这半吊子的急救术,还是读大学勤工俭学在游泳池学的。

掌下的胸膛冷的像寒玉,只有他的唇齿间遗留着隐隐的药香。

“姓燕的,你死了股份可就都归老子了!”我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的往他嘴里吹去。

我感觉我的肺都要空了,他怎么就是不醒!

“姓燕的,不准死!”我发狠咬一下他的下唇,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我俩的口腔中。

忽的燕十三喉咙一响,带了花瓣的温泉水喷了我一脸,然后缓缓哎哟了一声。

他一双手掐住我的后腰,虚弱的喊,“姓林的,你压住我的银票了!”

我低头,果然看见我双手压着他胸口上——一张晕开的银票,朱砂印已经红成一团,像喜帖。

37

病娇大当家裹着顶级狐裘蜷在轮椅里打算盘写清单。

我替他绞着湿透的长发。

“人工呼吸六次,每次十两。咬破嘴唇……二十两。”他摸了摸嘴巴上的伤口。

“人工呼吸该你给我吧……”我现在还觉得气虚喘息,定是呼出太多气体了。

“你对着人家又啃又咬,看光了身子……”燕十三被我扯着头发,不自觉的仰头看我,眼神又媚又娇。

“混蛋,那是救命的法子!”我伸手弹了他的脑门儿。

“弹脑门儿五两……”他立刻又写道,“因为是救命之恩,以上项目九折优惠。”

“噗通!”外面偷听的阿榛掉了下去。

38

病娇男足足躺了三天才下床。

三天没沐浴,憋坏他了。

下床第一件事又是沐浴……

大伙儿没办法,把我叫去守着他泡澡。

我瞪大眼,说,“你们叫我一个大姑娘去守着一个男人洗澡?”

关键这个男人还如花似玉。

虎哥说,“雁姐,你都骑上去了,以后应该就是大当家的人了。”

我说,“康大夫呢?”

“康大夫说两个男人独处一室不方便。”

我……?

39

室内没精打采的声音飘出来,“滚进来!”

虎哥说,“叫你。”

我瞪眼,“怎知不是你?”

“还废话!”病娇吼了一声,然后一阵剧烈咳嗽。

“别贫啦,一会儿又滑下去了!”虎哥把我推进去,然后关上门跑了。

40

从此多了一个服侍病娇大当家沐浴的活儿。

大家看我的眼神更敬重了。

虎哥娘有次还悄悄跟我讲,“不如两房合一处,何必还回来睡这个小屋。”

合个屁吧。

我俩充其量也就是他沐浴,我在桶旁边看……账本而已。

心情好了,还让我给他搓个背。

除了一个上半身,真是啥都没看到。

不过他的脖子后面有一个龙形刺青。

我没敢问。

万一问到不该知道的,我还活不活?!

穿越人应该也是只有一条命。

41

山上冷起来。

寒风裹着碎雪粒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我裹着狐裘看着满山枯枝,光秃秃的枝丫乱七八槽的刺向青灰色的天穹,像副年代久远的山水图。

这种时节,最贪杯的老饕也不会出门,酒旗在寒风中打着卷,柜台上开始积了灰。

“横竖赚不到钱,我们就缩减成本,大家该休息休息,该读书读书。”我在晨间例会上给大家灌鸡汤,“阿榛带着大家读一下‘孙子兵法’吧,虎哥等雪小点把箭楼加高……”

这厢里我慷慨激昂的演讲还未完,箭楼在巨响中轰然倒塌。

42

烟尘里兵刃的寒光骤现。

“活捉匪首两千,死的不值钱!”带头的军官在院子里咆哮道。

我还在愣神中,已被虎哥丢入柜台后面,“你快走,大当家说过……”

“说过留着我这棵摇钱树是吧。”我反手在柜台下面暗格里摸索着,一只冰凉的陶罐硌得我手心儿疼。

“活捉这当官的三千!”阿榛手里一柄长枪直接飞向那带头的军官。

混战瞬间爆发,粗陶酒坛在刀光剑影中叮呤咣啷的变粉碎,酒香在不该有的时候弥漫了酒楼。

“他喵的,这都是老子的命……”一声声脆响和一阵阵酒香像刀在剜我的心。我点燃火折子的手在发抖,硫磺和硝石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代替了酒味。

“老子的心在滴血,你他娘的也要出点血。”我飞速的意淫了一下病娇男破财的表情,然后嘿嘿笑起来,大喊,“戴面罩!”

一阵浓烟升起。

我在脖颈间居然没有摸到我自己的面罩……

觉得脑子一沉,心道不好,难道这——全剧终了?

42

恍惚中一股药香飘进鼻腔

“滚开!”一阵怒吼差点把我吓清醒。

迷迷糊糊的就见冲到我近旁的几个官兵居然自己倒了下去。

“这死瘸子,是来送人头的么?”我脑子似有千斤沉。

最后一眼是看见燕十三的轮椅撞飞了三名士兵。

我想我一定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他居然从轮椅上腾空而起?

43

记忆像走马灯一样来回穿梭,一切都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

清晰可见的,只有燕十三那张绝世容颜。

“这林子,就是雁儿你的领地……”他拉着我奔跑在树林。

“写了半年也是狗刨一样……”他对着我的鬼画桃符揉着太阳穴。

暴雨夜房梁倒下来,他用背替我争取了黄金三十秒,让我快跑。最后画面定格山巅,黑发白衣的他对着深渊嘶吼,“林雁,有

种你让你的坟头草长到三寸……”

44

睁眼,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丹凤眼。

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此刻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眼尾红得像刚哭过,开口却凶得要命:”林雁,你有种再死给我看看!”

没事吧,谁死了?

我扭动一下,身下软软的。

悄悄在被子下面摸了摸——不是我那粗布床单,是燕十三的丝质高货……

我左右看看,卧槽!这天杀的居然把我搬到他的卧室——我是没地方睡吗!

45

“醒了?”我看见他的表情应该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从背后抽出算盘,“硫磺,硝石、蒙汗药、火折子……”

“他喵的火折子你也要收钱!”我暴吼,声音居然有些虚弱。

“还有上好的木炭、桐油、松油……”燕十三按住我想起身的趋势。

“这么急着算账,怕我死了没人还债?”我瞥见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居然有新鲜的血痕……他奶奶的,谁动了我的病娇男主!

玉雕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檀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你的命价值一千三百一十四两,记在账上。”

卧槽,这一千多也不多啊。

贱命一条。

46

姐妹们,穿越后千万不要颜控手控脚控,否则……

我坐在床上,燕十三坐在轮椅上。

他仔细的吹着碗里的玉米糊。

我仔细的看着他捏着调羹的手。

真好看啊,白皙纤长,骨节分明,还悠悠的透着一丝香气。

这双手该搭配琴棋书画而不是黑漆漆的算盘珠。

“怎么样?”他喂我一口。

“好看。”我由衷的赞叹。

调羹当啷砸进碗底,他用他好看的手指捏住我的颈部大动脉,“再看,就用这双手替你刻墓志铭!”

他眼尾的朱砂痣散发着妖冶的光,像中元节的招魂灯。

47

最终以一百两的银票换取了他的黑脸缓和。

当然,这只是我支付的利息。

他说我欠的债这一生也还不清……

我妈常说,没有依靠的人时,唯有钱财保心安。

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我拼命的替他赚钱,他能吃肉,我就能喝汤。

但是他还是三不五时的端走我的汤……

48

燕十三说烟雾弹里还找到了曼陀罗的尸体。

难怪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

康大夫说,“雁姐真是八字硬,给你医治需要再添一个算命先生。”

我含笑,心道没这么兴师动众。

“曼陀罗就……二十两吧,也不常用。”燕十三拿出账本勾勾画画。

这死葛朗台,我躺了多少天,他就来算了多少天的账!。

49

山上终于下大雪了。

阿虎去采购食物回来说,山下好好的,看不出来要下雪。

“嚓嚓嚓……”

他又开始磨刀了。

我说,“你把《景区管理制度》都背熟了?”

阿虎说,“你和大当家是真心宽啊,酒楼半月没开张了,兄弟们也是要吃饭的。”

“酒楼不是有结余吗,过个冬没问题吧。”我不解。

“大当家说,结余就是存款,而存款就是不能动的……”阿虎抠了抠头皮,“大当家的存款要干大事的。”

阿榛适时的跑进来,“虎哥,大家都准备好了。”

“你们要干啥?冰天雪地的。”我脑中警铃大响。

“打个劫……”阿虎扛着刀跑开。

50

燕十三这个病娇——不,应该叫病态男,只知道存款、银子、货物……

我冲进他屋里找他理论。

天色暗,他正在烛火下数银票。

“雁姐,动我存款等于夺我性命。”

没等我走近,他举起手掌示意我站在原地。

烛火在空气中摇来摇去,桌上乱七八糟放了很多薄薄的银票。

他在黄悠悠的光线下像个财神一样,慈眉善目的,眼尾的朱砂痣也发着金光。

我出气都不敢粗了,生怕火飘过去银票烧了。

想捶桌子也忍了,左看右看只好拿拳头左手砸右手,“你是要我的命!阿虎带着人下山劫道去了——这个天劫鬼啊,只能抢西北风回来!”

51

只见燕十三“哗”的一下扯开胸前衣襟。

白花花的胸袒露在我眼前。

我好一阵眩晕——这家伙,居然也是有胸肌的……

病娇男长什么胸肌?长排骨就好啦,现在弄得我反而因为超预期而不好意思了……

“看这里,想什么呢!”他指尖划过胸前一个铜钱形状的纹身,假咳提醒我不要看歪了。

“你要不要摸摸,这里跳动的每一下都是钱。”燕十三斜眼看我,一脸病娇态。

“……都是老子的血汗钱?”我把眼光移到他脸上——再看胸,我怕要流鼻血了。

“不,是娶你的彩礼。”

我吓得哐当一下朝他倒过去。

只见燕十三这厮敏捷的举高烛台,轮椅飞快滑开。

52

这个冬天怕是要睡在燕十三房里了。

我缓缓睁开眼,屋内烧着炭盆,我盖着柔软厚实的被子,暖和而惬意。

除了额头的疼痛。

伸手想摸,被抓住了爪子。

“如果我和银票在一起掉水里,你救谁?”头顶传来病娇凉凉的声音。

“银票。”我不假思索。

“诶——所以我保护了银票……”他非常赞同。

“牺牲了我呗。”不用说,我肯定撞桌上晕过去了啊。

“康大夫说不留疤。”燕十三放开我的手,哗啦在算盘上拨弄一下,“请大夫就算三十两银子算了——在你彩礼里面扣……”

“哪个大夫那么贵!”我咆哮,“何况我都没吃药没治疗!”

“这可是西域才有的生肌香膏。”冰凉的手指如玉雕一般,轻轻拂过我额头的伤痕。

“那也不能三十两啊!”

“要么这样呢?”他突然俯身,在我伤口上轻轻一吻,“这是我的独家疗法!”

我瞬间石化,心漏跳两拍。

“嗯,收十两好了。”燕十三想了想。

我嘶一口冷气,“谁说要嫁你?!你这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你的良知去哪儿了?你的教养去哪儿了?你读这么多书去哪儿了?……我的彩礼又去哪儿了?”

53

也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反正他的身子我看过了,他的软床我也睡了,就连他的嘴也被我咬过了。

而我的脸时不时被他摸了,几次差点摔倒还被他抱了。

虎哥代表燕十三来提亲。

“大当家的身家都在这里了!”虎哥“哗”的一下把菜篮子翻过来倒了一桌,“银票自己数,其他的是太平山土匪窝的地契、城东南西北四家棺材铺和纸人店、西村码头……”

“等等,怎么还有棺材铺?”我打断他。

“大当家说,兄弟们用起来比较便宜。”

虎哥娘子代表我接受了提亲。

她把一桌的纸又收回了篮子递给我。

我想着反正也回不去,嫁给一个有钱有颜还有山头的男人,也是不错的权宜之计。

虎哥对我伸手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夫人了,我帮你把篮子放回去吧。”

我警惕的抓紧提手,“放去哪儿?”

“大当家的屋子就是婚房。”

看着虎哥提着我的家产远去,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54

在自家酒楼吃了顿酱肉肘子,也算是有婚宴了。

大厨回家探亲了,虎哥娘子操刀,怎么说呢,有点咸。

燕十三说,“今儿你自己个儿的新婚夜,别喝高了。”

“我喝的是水!”他喵的太咸了,看来要跟虎哥娘子普及一下高血压的事情了。

当我被一众土匪簇拥着押进婚房的时候,我真有一瞬间找到了“压寨夫人”的赶脚。

斜倚在铺满金丝枣和大花生的锦被上的美男,白色中衣松松垮垮,锁骨若隐若现。肌肤胜雪,唇红齿白,一脸不正经,只差说一句“大王,你来抓我呀……”

众人把我推进去,带上门。

我不知道该干嘛,而燕十三也是静悄悄的没说话。

好一会儿,燕十三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还等呢?不怕我把你们一个个吊树上?”

55

门外一阵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桌上喜烛“噼啪”爆着火花。

病娇嗔怪的斜睨我一眼,“……你又在等什么?”

我从他的美貌中醒过来,“不应该是新郎来挑盖头,一起喝交杯酒,然后把新娘扑倒吗?”

燕十三挑起眉瞪我,“——我走得动吗!?”

我噗呲笑出声来,立刻走上前,伸手托起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美人儿,可想死我了……”

一股力道拉住我的胳膊,我像片落叶一般就被卷上了床。

“……你怎么,死沉死沉的……”我看着他脸在我眼前放大,笑着咬住他的喉结。

手,触摸到了他后颈的龙纹凸起。

“别乱摸了,专心看我。”他的手滑进我的衣襟。

大红绸缎从床顶慢慢滑落。

56

我以前非常好奇那些瘫痪病人还能生小孩。

不过,现在我不好奇了。

清晨,我腰酸背痛的看着已经坐在轮椅上写账本的燕十三,他大爷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你在写什么?不会是和离书吧。”我揉着腰挪动过去。

燕十三侧脸斜我一眼,还是那个骚气十足的媚眼。

他将手中的纸递给我。

【燕十三的婚前协议】

第一条:所有银票归夫人管

第二条:夫人归我管

第三条:夫人心情好时第一条作废

这是什么鬼东西?关键下面还有我和他的指印……

57

“意思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了是吧?”我气呼呼的抱起胳膊。

他长臂一伸,把我卷到他腿上坐着。

“你有我就够了,其他都是浮云……”他温润的嘴唇衔住我的耳垂。

“渣男,我还是喜欢钱在手里的感觉。”我环住他的脖子,顺手从他怀里摸出几张银票。

“渣女,我还是喜欢你在我手里的感觉。”他在我脖子上又啃又咬,顺手伸进我怀里摸了我几把。

58

钦差太监踢开账房大门的时候,我正骑在燕十三腿上抢他的私房银票。

“靖王殿……”尖细的男声戛然而止。

我衣衫不整的回头,看见一张薄施粉黛的老脸,五六十岁,白,微胖,慈眉善目,性别男……

他目瞪口呆,然后果断冲进来关上了房门,隐隐约约外面站了一排侍卫。

我抽过燕十三手里的银票,拉好衣服,然后想要起身。

病娇的手像铁钳一般箍住我。

“殿下好雅兴。”钦差咧嘴算是笑了,“看来陛下报孙有望了……”

“有屁就放!”被打断好事的燕十三从鼻子里说话。

“圣上宣殿下……和这位压寨夫人回京。”钦差赶紧简述圣旨。

靖——王——殿——下?!

59

马车摇啊摇,我瞪着马车里坐轮椅的燕十三,“说吧。”

“拢共也就……不到三万两……”病娇靠在椅背上娇喘,一副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样子。

“啥玩意儿?”我差点咬到舌头。

“……私房钱啊。”他无辜的往后缩了缩,怕我咬他一样。

我闭闭眼,“我是问私房钱吗?我是问靖王是怎么回事?!”

“啊……靖王啊……”病娇醒过神来,拍拍心口坐直,“我以为查我……是这样,靖王是我,我是靖王。”

“你爹不喜欢你?”我干脆又坐到他腿上,这样审问起来比较有压迫感。

“我父皇可喜欢我了。”燕十三立马把头靠进我颈窝,一副奶狗样。

“那谁家好皇子好王爷会在山上当土匪?”我戳着他的额头。

60

太子不想当太子,相当王爷。

靖王也不想当太子,想当王爷。

兄弟俩吵了十年未果。

期间太子立了废,废了立,就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折腾。

老皇帝也不急,谁吵输了谁当太子,都是他赢。

“你当我傻子呢?”我才不信,“你家就俩儿子?”

“其他的不是嫡子。”燕十三在我颈窝里闷声闷气。

“那你当土匪赚了多少钱?”我调转枪口。

“不算地契有几十万了吧。”提到钱,他坐直很认真的算了算,“东宫一年也就几千两的月钱,养那么多宫人,穷死了。”

“那三万私房钱怎么回事?”我才不会忘记这一茬儿呢。

“嘎,什么三万……”燕十三清澈的眼神看向我。

“今晚自己睡……”我站起身。

“全部上缴、全部……”他立马举手发誓。

61

朱红宫门开启的时候,天刚微亮。

我和坐轮椅的燕十三披着少见的白狐裘,站在一群统一制服的文武官员中格外显眼。

“靖王殿下一年不见,愈发……”礼部尚书措着辞。

“美艳动人。”我顺手替他扶了扶歪了的乌纱。

百官憋笑。

也怨不得别人,燕十三当真只能用美丽形容。

“十三!”一个声音传过来,众人回头,立刻行礼。

“是太子。”燕十三轻声说。

嗯?我看向来人,吸口冷气。

太子倚在汉白玉栏杆边,手上翡翠扳指轻轻的叩打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皇室基因作弊啊,燕十三妖魅勾人就行了嘛,怎么这太子也倾国倾城……

62

“当土匪好玩儿吗?”太子走过来靠在轮椅上,伸腿踢了踢燕十三,“还坐轮椅呢?”

燕十三在轮椅扶手上按一下,弹出一只狼牙大棒,“这么好玩儿,戒不掉啊。”

“孤拿东宫跟你换破山头。”太子拍他肩膀。

文武百官们立刻转头各自聊天,仿佛没听到。

“不换,我现在有压寨夫人呢。”燕十三把我拽入怀中。

“加上母后的嫁妆呢?”太子拿出一块玉佩。

我咽了口唾沫,眼睛冒小心心的看向燕十三。

63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算盘声。

以前听一个,现在听两个。

“皇兄仿佛还有一个青玉瓷盆。”

“十三弟别忘了你夏天走的时候,顺走了孤汗血宝马的辔头。”

“我书房第二排第三行那个三彩瓶是你换的赝品,别以为我不知道。”

“孤三十四个臻品徽砚,至今一直缺一个。”

“逆子,两个都给朕滚进来!”老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遵命。”太子推着燕十三往宫里走。

那我呢?

我四下看看,和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儿媳妇也进来!”老头又喊,中气十足。

好嘞。

我提着裙子屁颠颠的一路小跑。

64

太和殿内,老皇帝拍着龙椅破口大骂,“朕软垫里的金丝线谁抽走了?”

我看着龙椅上那颗被拍得摇摇欲坠的硕大东珠,有些肉疼,赶忙举手示意。

“儿媳妇举手什么意思?”老皇帝虽然对儿子不留情面,但对我这个全场唯一女性还是很给面子。

“皇上……这东珠掉下来,儿臣能捡不……”我指着他的龙椅。

老皇帝扶正东珠,侧脸吩咐太监,“把这个再栓牢一点,差点忘了老十三这媳妇儿眼光毒。”

65

不给拉倒。

我掏出一把瓜子坐在台阶下吃起来。

老皇帝递过来一个瓷碟,“别丢朕地毯上,用这个高丽国进贡的碟子装壳。”

那两个长着差不多祸国殃民脸的俊俏男子还在翻旧账,我看看揉太阳穴的老皇帝,“皇上,其他皇子……”

“别提了,早跑远远的了,说庶子没继承皇位的义务。”老皇帝扳着手指头开始给我数落各个皇子的去处:老大在南海养珍珠;老五张罗几十艘船下西洋;老十会打仗,去邻国收保护费了;老七最出息,本来跑丝绸之路带货,不知道怎么搞了个突厥可汗当起了……

皇家的故事真好听,我瓜子都不想嗑了,举手发言,“皇上没想过组一个财团……”

老皇帝只想了三秒钟,“准,你去筹划,我只要三成利润。”

66

最后以燕十三拿出了太平山的账本作为了必杀技,终结了这次的皇位之让。

恭喜太子连任太子。

文武百官齐齐朝贺,看来也是很熟悉这个流程了。

“这么说这太平山当真如此值钱?”老皇帝在龙椅上打着算盘,表情和那两兄弟一模一样。

“人手不够皇上,再给儿臣一些人,收入翻十倍。”我不顾燕十三在身后扯我裙子,开始口若悬河。

大臣们都噤若寒蝉,一脸不相信。

老皇帝作为怎么都是赚的终极大BOSS,在龙椅上捻着胡须道,“乖儿媳给朕解说一二如何?”

我笑,看向太子,“敢问太子殿下,东宫一年收入……”

太子黑起脸,我以为他不想说,结果他气呼呼的道,“不到一万!”

百官哗然,摇头——这处境,当真是还不如一个中级官员的家庭……

67

我转向燕十三,悄声问,“这是多还是少?”

“肯定少啊,东宫穷全朝都知道……”燕十三此时也很低调的回答,毕竟伤口上撒盐这种事,他只对我干。

难怪啊……这么冷的天,太子的大氅都不是白狐皮的……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画卷,清了清喉咙道,“太子出浴图,谁要?”

燕十三瞬间凤眼怒睁,伸手要来抢,“你居然偷我的……”

“老臣要,老臣出五万两。”首辅从我手中抽走了画卷——没办法,他离得最近。

太子倒是不急,看着首辅掏出银票递我手上,然后对我伸出手。

“有数。”我呵呵一笑,递给他四万,“手续费一万合理?”

“合理。”太子把银票塞进怀里。

68

“啪”!

老皇帝大力拍了一下龙椅。

东珠骨碌碌的滚下来,我眼疾手快的接住。

“落地沾灰,皇上,这可以归儿臣了吧。”我嘻嘻一笑。

当场给他家赚了五万,老皇帝什么也不想要了,笑得比我还灿烂,“传我口谕,马上给太平山增派三百御林军作防卫,调当地工匠五百前往太平山听候靖王妃调遣。”

“皇上英明。”我马上狗腿的鞠躬。

“乖女,能否给朕也赚点零花啊……”老皇帝恨不得我就是他亲生女儿吧……

69

文武百官们今天都满载而归,没想到上朝变成了赶集,大家都拿着自己看上很久的宝物喜滋滋的回家炫耀了。

当然,玉玺没人要,皇上白给也没人要。

一车车的银票被拉进宫来,皇帝午膳晚膳都不想用了,抱着算盘在太和殿乐不思蜀。

我和燕十三悄悄的从侧门溜了。

路上碰到往宫里赶的禁军,统领很紧张的说,“靖王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了?”

“没事,注意现场秩序就行,不要踩踏到老年人。”燕十三娇媚一笑。

走出好远,我才问,“首辅为何那么急要太子出浴图?他……”

“别想歪了!”燕十三伸手敲一下我的脑门儿,“太子是他准女婿……”

70

太平山的春天真是美绝了。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我靠在躺椅里晒我三个月的孕肚……

突然想起我一直没工夫深思的问题。

“老公……”我喊燕十三。

“嗯?要酸梅?”病娇滑动轮椅过来递给我一个纸包。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们全家都认识我一样,我是不是……来过这里?”作为一个穿越人,我大胆的设想——我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你记起了?想到什么了?终于长脑子了?”燕十三兴奋的看着我。

“没有。”我摇头。

“……弟媳可要上好的假死药?”突然月亮门那里探进太子鬼鬼祟祟的头。

假死药?

假死药……

我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的又开始走马灯。

我看向燕十三和太子,眼神慢慢清晰起来……

“不好!”太子立刻转身往外跑。

我噌的一下跳起来追过去。

“雁儿,小心肚子……”燕十三焦急的跟上我。

“大当家,你、你……轮椅不要啦……”阿榛跟在后面大喊。

更新时间:2025-07-07 07: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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